开在记忆里的花朵

你见过花椒开的花吗？

一早醒来，还睡眼朦胧的打着啰嗦，就与厨房里火辣辣的花椒味撞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气，所有与花椒接触过的味蕾全部苏醒，自舌头蔓至全身的酥麻感刹那间涌出来，我打了个喷嚏——不用说，这屋的花椒味一定是伯妈留下来的，这风风火火的冲劲像极了川妹子性情上的风风火火。

无聊却又精神高度集中地刷着微博：截止昨晚，全国死亡人数翻倍，我心里一阵难过——广东省成为除湖北省之外的特大灾区，深圳首当其冲——我的心弦紧绷起来——“成都某区小商铺不愿停业，与防控小组发生口角，竟折下口罩大骂”——我的心狂跳，赶忙点开了视频。那个上了岁数的老头一直不愿接受检查，“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直不起效果。真挚诚恳的防御工作受到阻碍，但医护人员没有抱怨，他们绵软柔和的乡音，还是让我有一种被保护的温暖。不知道伯妈那组进展是否顺利。

我有些担心，却又无能为力，思考着，便不知不觉间来到后院。“啾啾，啾啾——”哪儿来的鸟鸣闯入我的世界？在哪儿！尽管已多年未见，我还是认出了那株花椒树，都长得高出围墙，想必是它累累的果实招来了途经的候鸟吧。但我很快地否定了先前的猜想。枝头竟然有白色小花，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花椒是有花的，那散落一树的鸟近乎贪婪地填饱肚子，有一只小鸟原先站不太稳，不知是不是风大天寒的缘故，囫囵吞下几个花椒之后连着打了几个啰嗦，就站住了。眼前的景象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我诠释为何川蜀一带的人，能不畏寒风，带着热情和勇气向前。小小的花，白白的花，不被人注意的花，却在这一刻用清香洗去了候鸟的疲惫，也抚慰了我的心——说不定伯妈在冒风前行时，在疲劳困倦时，也有一支傲视严寒的花椒花能出现在他身边，能出现在那些医护人员的身边。我更希望有这样一枝花椒花，能从味蕾再到心里地勾起他们对花椒、对家人的回忆，能以这种方式与家人同在，能感受家的味道。我不舍摘下这圣洁的白花，我不愿意跟鸟儿抢，因为我感谢他们告诉我春天到来的好消息。

晚上八点，伯妈回来了，看见她脸上不改往日爽朗的笑，我也笑了起来，吃饭时他绘声绘色地为我们讲述她的一天。尽管他一直在笑，但我仍能从他被手套紧得有些不自然的手和发黑的眼圈感受到真切的感动：这感动，浓于任何一篇微信转发无数的文章，烙印在我心。

临走时，她笑着送我一个礼物：是一朵被做成干花的花椒花。我凑近一闻，竟还有些香气。“这花我从第一天奔赴前线偶然拾起就带在身边，多次消毒之后只能做成干花。这次回来也没法带你去玩，这花先去了杜甫草堂，又去了武侯祠，还在锦里兜了一圈，你闻闻，就将就一下吧，等疫情结束后，再带你去玩。

泪水在眼眶中转个不停。花虽已干了，但它灿烂的生存力道却一分不曾衰减。

它生命的鲜活，将开在我的记忆里，与我一同见证疫情阴霾散去的那一天。